“你是说，除了我，再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吗？”
坐在破庙里的杂草上，陵端将找来的破布沾了些碗中接来的雨水，轻轻擦拭着前胸的伤。
“嗯。”
屠苏点头，站在不远处的桌旁，环顾了一圈破庙里的环境后，忍不住询问：“这段时间以来，你就住在这里？”
陵端手中动不停，嘴角往上微微扬了扬，笑意还未显现便转眼即逝，“这里挺好的。如今我只是一个废人，能有一个歇息之所就很好了。”
说着，突然想到什么般，手上动一顿，扭头看向屠苏：“他们说，说你消失了……我本来是不信的……”
“现在你信了。”
屠苏却不以为然，他已经用这种魂体的状态太久了，久到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，所以并不觉陵端的话语会伤到他。
“你去找过大师兄他们了吗？”
陵端低下头，虽然过去了这么久，但往事历历在目，他仍然心中羞愧至极而不敢面对屠苏：“虽然他们看不见你，但你不是可以碰到东西吗？你可以写字给他们看，或者别的方式提醒也好。”
“我试过了。”
屠苏微微叹道：“没有用。方才我能碰那些人，大概是因为你能看见我，所以我才能碰到。那些看不见我的人或物，我都碰不了。”
因为这个原因，所以他刚才出手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，却不想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。
陵端也不知该说什么了。事实上，对于屠苏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，除了道歉和道谢，他似乎找不到想说的话。
一时间，两个人都安静下来，破庙寂静而尴尬得厉害，只有雨滴打落在瓦片上的声音悦耳清脆。
“嘶……”陵端反手去擦后背的伤时，不但背痛，手也痛。
百里屠苏看了看他，走上前道：“我来吧。”
说着，接过他手中的破布，沾了沾水朝他后背的伤轻轻擦了去。
陵端低着头，觉得脸火辣辣地烫着，不是因为裸/着上身而害羞，是因为愧对屠苏。他嘴唇轻动，片刻后终于开口：“对不起，屠苏。”
顿了顿，又道：“我为我过去对你所做的一切，向你道歉。我知道我现在再道歉已经太晚，你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我的道歉……是我不配做你的师兄，我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，但无论如何，屠苏，”陵端扭头看向百里屠苏，认真道：“我向你道歉。”
这个道歉来得太迟，太轻，对现在的百里屠苏已然没有什么用处，可无论如何，陵端都想要说出来，否则他的愧疚感会跟随他一辈子，难以消除一丝半点。
屠苏手中动停了一下，歪头看向陵端，微微笑道：“我接受你的道歉，陵端师兄。”
这个称呼瞬间让陵端红了眼眶，他更加想不到，屠苏竟这般轻描淡写地就接受了他的歉意，“你还认我这个师兄？我不配做你的师兄，我已经是被天墉城逐出来的弟子……”
“没什么配不配的。”
屠苏看着陵端背上一道道的伤痕，声音也在不觉间放柔了几分：“你是我的师兄，这是事实。何况，你已经真心悔过了，不是吗？况且你也已经为你曾经所做之事付出了代价，所以我原谅你了，相信天墉城也会原谅你的。”
“真的？”
陵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，毕竟紫胤真人废除他修为的那段记忆，太过深刻，太过痛苦。
“是真的。”
百里屠苏点头，“在屠苏的心里，你一直都是我的师兄。”
陵端再也隐忍不住，侧过身一把抱住了屠苏，将头埋在他的颈肩处，眼泪如雨般涌流出来。自被天墉城赶出来后，他内心的痛苦，愧疚，悔恨等多重被压制的情绪，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。
“谢谢你屠苏，谢谢你！”
陵端暗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：“就是现在死去，我也无憾了。”
屠苏微微一笑，伸手轻轻拍了拍陵端的后背，安抚他：“师兄你不会死的。你若死了，这个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可以看到我的人了。”
陵端“噗哧”一下笑了出来，眼眶还挂着泪水，染着血污的脸上却已经有了笑意，“屠苏，要不我带你去天墉城找大师兄吧？有我在，你就能提笔写字了。”
屠苏沉默了。半晌后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人死不能复生，就算他们知道我还在，又能怎样。”
陵端也沉默了。是啊，纵然是紫胤真人，也没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术。当年欧阳少恭的所谓的“起死回生”，也只不过是将人做成行尸走肉般的焦冥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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